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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寧橋是北京中軸線上唯一保留至今的元代建筑遺產(chǎn)，是750多年以來還在服務城市交通的一座古橋，是大運河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組成部分。當你打卡萬寧橋的時候，你可知曉當年船只是怎樣通過這里的嗎？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清代“大橋”是如何變矮的

萬寧橋位于北京地安門至鐘鼓樓之間的地安門外大街上，因其在什剎海東岸，正當海子水東流瀉入玉河的關(guān)口上，故名海子橋，又因處于地安門以北而名北門橋、后門橋、地安橋，此外還有洪濟橋、月橋、越橋、大橋、官橋、天橋等名稱，是中軸線上最古老且名字最多的橋梁。

很多人說萬寧橋看起來很小，橋下怎么能通過船只呢？清代萬寧橋曾經(jīng)俗稱“大橋”，應該指的是橋面比較高，而其跨徑和流量均不會太大。閘橋要滿足漕運需求，跨徑就必須要小。水位高低是一個重要因素，水位太低、流量過小，無法行船；水位太高、流量過大，漕船又無法鉆過橋洞。

高大的萬寧橋是如何變矮的呢？

明代曾重建萬寧橋拱券的上部結(jié)構(gòu)，清代更換過橋欄桿。1924年，為修筑北新橋至太平橋（今和平里）的北線電車軌道，大大降低了橋面拱度。現(xiàn)今實存橋長約33米，寬約20.5米，橋面用塊石鋪砌，中間微拱。橋梁結(jié)構(gòu)為單孔半圓石拱橋，拱腳跨徑7.3米，拱券為縱列砌筑，凈半徑3.65米，券石厚0.9米，拱頂結(jié)構(gòu)厚0.5米，券側(cè)金剛墻（閘墻）頂至拱頂下緣0.9米，現(xiàn)今常水位處拱券間距為6.8米，閘墻凈距同拱腳7.3米，常水位至拱頂距離2.1米。橋面東西兩側(cè)有橋欄，望柱32根，欄板30塊，兩端有抱鼓石，其中保留下來的舊望柱和欄板風化嚴重，東側(cè)8根、8塊，西側(cè)7根、6塊半。望柱為方形蓮花柱頭，高約1.66米。欄板高約0.9米，寬約1.8米，上部為鏤空尋杖，雕有寶瓶與云朵（癭項），下部實心華板浮雕紋飾。東西兩側(cè)拱頂石即龍門石（拱心石）為高浮雕的龍首，風化非常嚴重，細節(jié)缺失。

三閘兩段的設置由來

萬寧橋是閘橋合一的設施，澄清閘早期為上、下二閘，后來改為上、中、下三閘，是郭守敬開鑿通惠河修建的二十四閘之三，萬寧橋西側(cè)即上游為澄清上閘，簡稱澄清閘，中閘在今地安門東大街的東不壓橋遺址處，下閘則在今北河沿北端的北河胡同東口處。澄清三閘之下的水道即為通惠河上游的玉河灣，是元代京杭大運河的最北端。

簡單的船閘為單閘，船到閘前需要人工翻壩，如北京壩河上的“阜通七壩”，船不能全程航行，水壩低矮的由人力將船牽引過壩，多數(shù)則只能靠人力搬運貨物過壩換船，費工費時。與單閘不同的是復式船閘，可以多快好省。公元423年，揚州附近運河建造的兩座斗門是京杭大運河上最早出現(xiàn)的船閘。北宋期間（984年）建造的真州閘，是世界上最早的復式船閘。北京元代通惠河上郭守敬修建的都是復式船閘，是全世界最早的多梯級式船閘。梯級式船閘閘門分為上、下兩座，還有像澄清閘一樣分為上、中、下三座的。上閘以上為上游水源或水庫，如什剎海；上、中、下閘之間的水道為閘池、閘室。根據(jù)各種資料，玉河灣的上段閘池長550余米，下段長亦為550余米，總長1100米，落差2.7米左右；下閘之下為下游水道，即北河沿前身玉河，下接文明閘和通惠河。

為了保障汛期航運安全，要在堤岸適當位置修建滾水壩和減水閘，保證河道泄水。為了控制閘室水位，有的復式船閘旁邊還設有調(diào)蓄水量的澳池，配有澳閘，分為存蓄上級排水的歸水澳和可灌水入閘池的積水澳，玉河灣下段北側(cè)疑似建有澳池。

船閘的設計需要考慮：閘池長度、水位差、充放流量、蓄水水深、存留船舶數(shù)量、每次過閘的運輸效率等因素。由此可知：閘門上下游的水位差不能過大，也不能很小。落差很小時，顯而易見沒有必要性，但閘池大小則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問題。落差很大時，閘門啟閉的時間長、難度大，向下泄水時，一是水流湍急，易致沖刷破壞；二是達到上下游水位基本持平便利行船的時間太長，易喪失寶貴的水源；三是漕船逆流過閘將很困難；四是閘板關(guān)閉后，受到的水壓力很大，容易折損。所以，橋閘的寬度一般很窄，受到木制閘板條件的限制，板長多在5米至7米，澄清閘寬約為7.6米。

漕運繁忙時，閘門每天需要數(shù)次啟閉，《明憲宗實錄》記載：“閘河隨時開閉，天旱水小則閉閘潴水，短運剝船；雨澇水大，則開閘泄水，放行大舟……臣等勘時，曾將慶豐、平津、通流等閘下板七葉（頁），剝船日驗可行，若板下至官定水則，大船亦可通行。”明宣德《漕河圖志》也提到：“務侯積水至六七板，方許開放。”《清史稿·食貨志》記載：“漕船到閘，須上下會牌俱到，始行啟板。如河水充足，相機啟閉，以速漕運。不得兩閘齊啟，過泄水勢?！睘榱颂岣哌\輸效率和節(jié)約用水，要盡量減少閘門啟閉次數(shù)?！皢⑼昙此龠^船，船過完立即閉板。閘板間用草塞邊縫，盡量減少漏水?！?/p>

閘門啟閉多以閘前積累的水深和泄水后的余量水深、船只積累數(shù)量作為開閘依據(jù)，并實行船隊編組過閘。據(jù)《水利與交通志》引用明代萬恭《治水笙蹄》：漕船重載入水至少三尺五寸，漕船寬一丈五寸的標準，提出閘門前后段疏浚的規(guī)定尺度是深不過四尺，寬不得過四丈（以便兩船并列），“務令舟底僅余泛舟之水，船旁絕無閑曠之渠”。閘門段過水斷面減少，有利于增加河道段水深，達到節(jié)水通航的目的。

萬恭將這一經(jīng)驗總結(jié)為：“以少淺治多淺，以下水束上水?！币簿褪钦f閘門上游水深、過閘水深、閘室的長度和蓄水量、船只最高存量和編組長度、過閘速度與最大通過量都需要設計，加上逆水行舟導致的時間延誤，使得閘門越窄越好，閘室不能太寬太長，否則不僅要等待二次或三次過閘，還會導致上游水源（水頭）的巨大損失。這就看出為什么萬寧橋橋下凈空較低、澄清閘門寬度很窄，以及分設為三閘兩段的根本原因了。

通船過閘有規(guī)則

設想一下，澄清上閘開閘必須使橋下水位逐漸降至與下游閘池高水位持平，如果高差過大，還將降低什剎海（海子）的水位，反過來說海子的水位需要控制，不能太高，也不能過低。當上游自西山來水很大時，將通過長河的廣源閘、西城（會川）閘、朝宗閘（德勝門水關(guān)）等閘節(jié)制，必要時可通過西壓橋（西步量橋）下的響閘瀉入太液池（北海），以減少澄清上閘的壓力；海子水面過低時，亦可關(guān)閉響閘，以保證澄清上閘水量。

“上開下關(guān)，上關(guān)下開”不僅是復式船閘啟閉規(guī)矩，也是保證有足夠的水量能夠行船的需要。歐陽玄《中書右丞相領(lǐng)都水監(jiān)政績碑》中記載元代漕閘運行制度為：“制水有閘，通道有梁，息耗有則，啟閘有常?！奔从砷l來節(jié)制河水的水量與水位；用橋梁聯(lián)通兩岸的交通（每座閘上當有橋梁）；“息耗”指水位的升降，積水為息，放水為耗。“則”指水位標尺，調(diào)節(jié)水量當以水位標尺為根據(jù)；啟閘有常，開啟和關(guān)閉閘板當有一套工作規(guī)程，這里的“?！奔匆?guī)程?！睹鲬椬趯嶄洝分刑岬健肮俣ㄋ畡t”，說明除采用閘板為水位標尺，還標記有官定水則。

京杭大運河上的漕船比較大，考古有發(fā)現(xiàn)元代木制古船長18米、寬5米，每艘船可載運二三百石糧食。山東運河出土的一艘明代木帆船，全長21.8米，船身為柳葉型，中部寬3.44米，排水量為32噸，一次能運載12噸至15噸物資。明代對于漕船樣式的規(guī)定是：內(nèi)河漕船長度為17.2米，寬度為3.1米，進入玉河的平底剝船也有小的，長13米、寬近3米，可裝載100多石約6噸糧食。剝船可以單獨行駛，也可以連成一串航行。按照上述數(shù)據(jù)，可以看到澄清上閘、下閘可容下兩只船并行或上下錯行，但中閘較窄，應是后來改小了。即使吃水1米多的大船，單獨過橋亦無問題。

今天萬寧橋下的水深約為1米，水面至橋孔券頂?shù)母叨葹?.1米，人們由此認為它難以通過古代運輸漕糧的船只，進而推測石閘雖是元代所建，但拱券橋可能是明代所建。據(jù)岳升陽先生《都火神廟前的元代積水潭石岸》記載：“元代萬寧橋初建時橋下的凈空高度約為6米，即橋下（雁翅）金剛墻高度約為5米。橋拱券的最高點高出雁翅金剛墻1米。若當時的湖水深度為3米，那么水面至橋拱券頂面的高度應為3米左右，若水深不及3米，橋下凈空還會更大，這樣的高度應能通過體型不高的漕運船只。其后由于湖底淤積逐漸增高，漕運廢止，橋下的凈空高度不斷減小，遂給人難以通船的感覺?！?/p>

其提到萬寧橋下總凈空6米、水深近4米，應是早期情況。如此水深，中閘就沒有必要設置了。橋下不能維持很大的通流水深，應該有河底閘坎以控制閘下過航最大水深，同時以保留海子的“死水位”。

750多年前的萬寧橋還有許多秘密和故事，值得深入探討。最后，讓我們欣賞元人焦景山對萬寧橋提升閘板的生動描述吧：

六丁竭力用功夫，不用長虹枕海隅。石齒冷涵云跡潤，樹頭寒掛月輪孤。

嘶風寶馬踏晴雪，出蟄蒼龍戲貝珠。佇立細看今日事，臨邛未遂馬相如。

詩人話語中閘板提升是極其費力的，每當閘板被提起，噴涌而出的河水如同寶馬嘶風于雪原，又似蒼龍蟄起浪花，令人目眩神迷。（作者系北京建筑大學文化發(fā)展研究院特聘研究員）

“二龍戲珠”是水位尺嗎？

閘官需要依據(jù)水位高低變化調(diào)蓄水位、管理行船過閘，船夫也需要觀察水位以行船，水位標尺和各閘之間的信息傳遞與協(xié)調(diào)一致的運作很重要。

萬寧橋東西兩組雁翅鎮(zhèn)水獸就是起這個作用的，特別是西側(cè)的南北兩組獨特的“二龍戲珠”，意義非凡。每組“二龍戲珠”可分為上、中、下三個位置，雁翅頂部的龍頭代表最高洪水位即危險水位，此高度已經(jīng)淹沒萬寧橋橋孔2/3；其垂到雁翅墻壁上的兩只龍爪各抓著一團水花，與尾巴齊平，代表最高通航水位；中間的龍珠石球則代表正常通航水位；下面的龍頭表示低水位，低于它就難以行船了。這種設計構(gòu)思巧妙，令人嘆為觀止，真實情況是否如此呢？

根據(jù)《北京玉河2007年度考古發(fā)掘報告》等相關(guān)數(shù)據(jù)資料，由澄清三閘水位關(guān)系，結(jié)合萬寧橋澄清閘的尺寸數(shù)據(jù)，可推算澄清上閘與鎮(zhèn)水獸的水位關(guān)系，并可表現(xiàn)為鎮(zhèn)水獸的水位意義表達。特別是二龍戲珠鎮(zhèn)水獸的上中下關(guān)系不僅基本上吻合了上中下三閘水位數(shù)據(jù)，還可以看到與元代尺度完全吻合。

據(jù)傳說，在萬寧橋下石拱正中間刻有“北京城”三個大字，北京的“京”字又正好坐落在北京城的中軸線上，河水上漲時，如果把這三個字淹在水下，北京就有遭遇水災的危險，故有“水淹北京城”之說。不過據(jù)考察，所謂“北京城”幾字，并沒有發(fā)現(xiàn)過。雖然傳說不可盡信，但確實反映了萬寧橋下的水位觀測，尤其鎮(zhèn)水獸所表達的水位含義與指導漕船過閘的作用，已成為北京城旱澇的重要標尺和留存在人們頭腦中的深刻記憶。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王銳英

流程編輯：u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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