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報客戶端 | 作者 朱祖希
“魚藻池”乃是金代宮城留存至今的一處宮苑。其確切位置在今西二環路白紙坊橋迤西約200米處,而非有人說的是天壇北門外的金魚池。
“魚藻池”的來歷
(資料圖片)
“魚藻池”的一池湖水,原是“北京的母親河”一一永定河在遷徙過程中留下的一處地面湖泊。金海陵王完顏亮在奪取政權登上王位之后,決定放棄遠在東北的上都,南遷至燕京,并以宋汴梁城的宮闕制度為摹本,擴建遼燕京、修筑皇城;在宮城西南隅開鑿魚藻池,建魚藻殿。
“魚藻”一詞源于《詩經-小雅-魚藻之升》:
魚在在藻,有頒其首。王在在鎬,豈樂飲酒。
魚在在藻,有萃其尾。王在在鎬,飲酒樂豈。
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
詩歌通過“魚在藻”和“王在鎬”的類比,描繪了“王與民同樂”的景象。這是“魚藻”二字的象征意義。”毛詩鄭箋”以在藻依蒲為魚之得所,興武王之時,民樂得所。金帝以“魚藻池”命名,亦蘊含“王與民同樂”之意。
《金史-地理志》記:魚藻池、瑤池殿位,貞元元年建,迤西則為同樂園,“若瑤池、蓬瀛、柳莊、杏村皆在于是”。
“魚藻池”的變遷
金中都城作為金朝的統治中心,先后經歷了60多年,終于在公元1215年被蒙古軍隊所破。但其時,蒙古貴族并沒有企圖在此建都的打算,中都城內宮苑盡被焚毀,即或是在過了20年之后,有人來此,目光所及也盡是“瓦礫填塞,荊棘成林”的景況。時人以詩記述如下。
其一:
彩鳳簫聲徹曉聞,宮墻煙柳接龍津;
月邊橫吹非清夜,鏡里瓊華總是春。
行殿基存焦作土,踏鏈舞歌草留茵;
野花豈解興亡恨,獨舉宮妝一色勻。
(《秋澗集-西苑懷古》)
其二:
瓊苑韶華自昔聞,杜鵑聲里過龍津;
殿空魚藻山猶碧,水涸龍池草自春。
民樂尚歌身后曲,月彎不見舞時茵;
絳桃誰植宮墻外,露濕胭脂恨未勻。
(《秋澗附集》)
其三:
芳遙層巒百鳥啼,芝廛蘭畹自成蹊;
仙舟倒影涵魚藻,畫棟銷香落燕泥。
淑景晴熏紅樹暖,蕙風輕泛碧叢低;
回頭醉夢餓驚覺,歌吹誰家在竹西。
(《中州戊集-西園得西字》)
上述詩篇雖都作于金亡之后,作者在游覽金中都宮苑時有感而發,卻紀錄下了昔日魚藻池,如今卻成為小燕子的筑巢之所了。
元至元四年(1267年)世祖忽必烈來京視察,并決定放棄“水流涓微,土泉疏惡”,且已被戰火焚毀的舊中都,而在其東北郊以瓊華島為中心,新建大都城。
大都新城建成之后,為充實大都城又決定遷徙中都舊城之內的人口,并規定:“舊城居民之遷京城者,以資高及居職者為先,仍定制以地八畝為一份;其或地過八畝及人力不能作室者,皆不得冒據;聽民作室。”(《元史-世祖紀十》)而對那些忠貞不二,無可懷疑的居民,卻仍然允許留在中都舊城。因之,原金中都城內的居民雖有所減少,但城市風貌卻并未有根本性的改變,且貫通北城的東西大街,即從施仁門(今虎坊橋迤西魏染胡同北口)至彰義門(今廣外甘石橋)之間的大街,原是店鋪云集的市場所在,也是寺廟的集中分布之地。因之,南北城之間往來甚密。而且每至農歷二月“北城官員、士庶婦人女子,多游南城,愛其風日清美而往之,名曰踏青斗草”。今日所見,前門外大柵欄西,直奔虎坊橋的斜街一一鐵樹斜街等,就是最好的見證。
那么,此時包括魚藻池在內的原金中都宮城,雖然殘破,甚至淪為廢墟,但遺跡尚存,且延及明、清。
新中國成立之后,原金宮苑之西的“同樂園”已蕩然無存,魚藻池則改名“青年湖”,并辟為以游泳、滑冰為主的體育運動場所,并于1993年列為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
歷史地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教授侯仁之先生,還專門為魚藻池撰寫了碑文:
金中都城宮苑遺扯可見者,惟魚藻池一處。其地原在宮城內之西南隅,西隔宮墻與皇城內西苑之太液池一脈相通,同為皇家邀宴之所。魚藻池內筑有小島,上建魚藻殿,風景佳麗,自在意中。泰和五年(1205年)端午節,金章宗拜天射柳,歡宴四品以上官員于魚藻池,事載金史本紀,去今適滿750周年。而今歷經滄桑,宮苑古建蕩然無存,僅得魚藻池遺址,即今青年湖。近年營建西廂工程,于魚藻池迤東約200米,發現大型建筑遺址夯土層二處,南北相直,可以確定為金中都大安殿與大安門故址所在。鑒于魚藻池遺址與研究金中都城宮苑方位密切相關,已列入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
“魚藻池”的未來
“魚藻池”所擁有的歷史文化價值,就在于它作為金中都宮城遺址所具有的惟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因之,按照國家頒布的文物法,切實保護魚藻池的歷史原真性、完整性,及其周圍的環境,當是我們應有的責任。然而,自1994年迄今魚藻池已被某房地產開發公司所占,且蓋了十數憧二三層的別墅小樓。然而,這些“別墅”又賣不出去,一直爛尾至今。實在令人惋惜之至。
侯仁之先生生前曾希望把這一片難得的金中都宮城內留存至今的惟一地面遺址,去“青年湖”而稱“魚藻池公園”!其意義就在于,若如此,就能既保留下一處重要的歷史文化遺址,又能為廣大市民增添一處可供游覽邀約之所,與北面的天寧寺塔,與南面的水關,以及今業已建成的“建城營都綠廊”,構成一個遼南京城、金中都城的歷史文化游覽區,豈不是一樁功德無量的美事!
(作者系中國文物學會特聘專家,原北京地理學會副理事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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